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变局_大明文魁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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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三百九十八章 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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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后人拿起万历二十八年至万历二十九这两年皇明时报所刊载的内容来看,多会得出大明药丸的结论。

  天理报上记载,朝廷各地灾害不断。

  先是四月,山东雹灾,人畜死伤无数,屋舍毁数千间,数百倾田亩被毁。

  到了七月,福建兴化府遭台风大水,城内城外民舍被毁十之七八。

  接下来又是广东南澳,福建诏安地震,江西,广东,福建三省也有波及。

  天灾之后,又有人祸,贵州吴国佐叛乱,明军平乱之后,米价骤涨,一斗米竟值银四钱。

  然后北直隶又遭大旱,部分地方人竟相食,骇人听闻。

  去岁朝廷海贸刚有所盈余,本待今年财政可以扭亏为盈,但经这些灾害,又令局面不能乐观。

  司礼监,司役监向户部催办钱粮,言补之前皇太子册封,婚礼费用。

  户部上奏,皇太子册封,婚礼所用到底多少,谁也不清楚,但天子这些年以皇太子册封婚礼,诸皇子册立的名义,用去九百多万两,其中前前后后从户部拿走两百一十万两白银,当年天子大婚也不过用了十七万两银子,怎么皇太子大婚要用这么多钱?

  天子答道:“大典所用,实非得已。”

  如此朝堂上自有人看不过去,吏部尚书李戴言大旱,矿税之害,请天子撤销矿税,给小民生路。

  漕运总督李三才请废除矿税,否则一旦众叛亲离,朝廷将土崩瓦解。

  户科都给事中田大益,请天子废除矿税。

  但凡是有识之士,忧国忧民之辈看到这皇明时报的内容,无不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眼看朝廷江河日下。

  不过若是有人读了万历二十八二十九年的新民报,却又是另一个样子。

  各省火耗的题销之权尽归于户部。行一条鞭法后,剥削百姓近二十年的火耗之弊,得到了改善,番薯在南北屯垦降低了灾荒的危害,又兼三大征结束之后,尽管仍是天灾人祸不断,但大明的百姓在沉沉重压下,终于缓过一口气。

  官员士大夫们的眼光终于可以从困蔽的国事中,稍稍抽出目光,看一眼远方。

  朝鲜王京,琉球那霸,倭国京都的大使馆,及朝鲜铁山,倭国平户通商馆无数的新奇见闻,异域人情,通过新民报刊载,丰富了士大夫们对异国民生,风俗人文的了解。

  百姓们从中看了新鲜,士大夫们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商贾则嗅出了商机。

  万历新币铸造已经发行,新钱方便了贸易流通,不仅明朝人喜欢使用,甚至在倭国,朝鲜也是风靡,如此更是刺激了商贸往来。

  万历二十七年起,淮船、辽船、塘头船,太仓船,瓜州船等各色民间海船横渡于渤海。

  这些海船大至千料,次则七八百,又次四五百料,甚至还有二三百料。

  一艘海船至朝鲜往返一趟,竟能赚取数倍的利润,一夜暴富的神话比比皆是,商贾们趋之若鹜。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的东江镇,商人以输送军饷的名义,从登莱经皮岛再至朝鲜这一条海路,当时每年市易达七八十万两,现在是其数倍之多。

  海贸的发展,带来了浓浓的逐利之风,刺激了大明工商的发展,围绕着海贸大量的下游产业兴起……

  新民报曾云,民智未开,则进取守成二道皆不可。

  民间义学已是普及,二十年义学,顺天府百姓十人只能有一人识字,现在三人即有一人识字。

  现在新民报一刊三万余份,不仅顺天府一府,连保定,河间,真定,顺德等各府也有报社的分馆,每日报纸一印出,就有驿马将几百上千份的新民报送至各府。

  林延潮让李汝华出任应天巡抚后,其在南京也开展义学之事,并办了一份官报……

  至于淮督李三才见此,也办了一份关于漕运的官报……

  明朝开国以来从未有如此兴学盛世……

  入冬之后的文渊阁。

  一场瑞雪已降。

  现在林延潮已是名副其实的独相。

  大权独揽下,威望日重。

  眼下翰林院掌院方从哲,国子监祭酒李廷机,詹事府掌府事孙承宗三人都在林延潮的值房。

  阁外下着大雪,阁内众人一面饮着热腾腾的**,一面看着公文奏章。

  现在林延潮以大学士主政国事,他们三人又是林延潮的心腹,换一个说法就是内阁大学士的内阁大学士。三人都知,林延潮让他们时时入阁,与其说是协助,倒不如说是手把手地教。

  “李太保(李如松)被师相保举重新出任辽东总兵,可谓屡建奇功。先前被杨经略(杨镐),董总兵(董一元)重创的朵颜三部与我达成和议。郭巡抚以开开原,广宁马市的条件,招揽了朵颜三部,令其与蒙古左翼划清界限。”

  林延潮点了点头,朵颜三部与明朝的关系就是降了又叛,叛了又降。

  自蒙古左翼南迁后,明朝辽东战略压力大增,朵颜三部经蒙古左翼打击又复叛,但经董一元,杨镐打击后,现在郭正域又重新招抚了朵颜三部。

  “上个月,李太保率三千轻骑,会同朵颜三部万骑,奔袭两千里于浑河与蒙古土蛮部遭遇。”

  土蛮部也就是察哈尔部,察哈尔部乃蒙古左翼之首,势力冠于各部之上。

  “当时土蛮部正举动那慕达大会,不意遭遇李太保部奇袭。李太保出征前,也没有料想到竟遭到土蛮部主力,两军激战之下,明军危在旦夕,这时候朵颜三部人马赶到。察哈尔部腹背受敌终于大败,远遁千里。”

  说到这里三人都有喜色。

  林延潮抚须道:“杨应龙之乱平定后,国内虽是无大事,但仍需未雨绸缪。当年王阳明曾言,朝廷最重之地,在于宣大蓟辽,无此大明必亡。”

  “吾以为如今朝廷之重,在于辽东,辽东之重,则在朝鲜。”

  方从哲道:“师相此言,可谓至论。但是之前朝廷上有言论,认为因平倭战事结束,打算裁撤天津巡抚衙门,减少朝廷用度开支,学生以为不妥。”

  林延潮道:“确实这钱朝廷省不得。”

  “天津巡抚现由杨镐出任,其辖天津卫,登州,莱州,铁山卫,设海防总兵一人。其中朝鲜铁山为重中之中,有募兵五千人,与宽奠,辽阳呼应。另有天津,登莱舟师万人,数百遮洋大船,使我军于海上往来畅通无阻。”

  “将来一旦辽东战事又起,这一路精兵可扭转战略。尔等切记,将来谁敢言撤铁山卫,谁即为朝廷之罪人。”

  三人皆是称是。

  孙承宗道:“郭巡抚屡屡上疏朝廷,要将辽东都指挥使司,也改为承宣布政使司,成为大明第十四个省。上一次为沈四明阻扰,眼下可以重提此议。”

  林延潮道:“沈归德,朱山阴马上就要进京了,此事本辅需与他们商议后再论。但此事本辅是一定要办的,替我转告美命,让他安心。”

  众人都是笑了。

  李廷机道:“师相,眼下各省乡试都已结束,吾看过这一科顺天府举子的程文,无论文章立意都比三年胜过不少。”

  “但是学生有一个担心,这三年前文章以事功为经的尚不足三成,但今科顺天乡试却已达九成以上,仅仅过了三年,天下学风就有如此转变,学生却不觉得高兴,反而是忧心忡忡啊。”

  孙承宗道:“我也有此担心,文不由心声,以虚说媚上,此举反让事功二字,令读书人生恶。”

  方从哲肃然道:“对于这些言行不一的人,世故迎合之士,当整肃以正学风。”

  “不知师相如何打算?”

  林延潮抚须道:“不少学说发轫于初心,以利他为名,实以利己为本,但倒过来利己为名,可以收利他之效吗?那些蝇营狗苟的读书人,以圣贤书为名,去谋一己私利,我等当怎么办?也让他收入事功学派门墙之下吗?”

  “那本辅在这里说一句,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三位门生都是露出思索之事。

  林延潮道:“昔日吾业师曾告诉我,读书人为大官有何不好?若是胸怀天下,一心为苍生谋福祉,如此官越大越好。”

  “而吾身为宰相是否也以此用人?不然也,当初本辅以天下之大义为百姓之小利,言事功之学,而不说事利之学,并不是因当今儒者讳言一个利字,而以事功为名。”

  “事利事功都是论迹不论心,但又是不同。朝廷以钱谷为考成,此为事利,以通商惠工为考成,此为事功。任何蝇营狗苟之辈,若求仕途,不能事功,那怕胸怀天下,一心为苍生谋说得再好也是无用。若真是政绩卓著之官员,朝廷会升他的官,但他如何想的朝廷却不会问。”

  三位门生都是深以为然,然后默默记下。

  “师相,太子自去岁成婚后,与太子妃不太和睦,后宫里请从民间选淑媛充实左右,其中一位王姓宫女,李姓宫女尤为得宠。”

  林延潮听了心想,太子与他老爹都一个脾气,对于正宫都不喜欢。

  林延潮问道:“王,李二位宫女可有背景?”

  “这两位都是宫里挑选,王姓宫女是陈矩推举的尚可,而这李姓宫女却是掌印田义推举,听闻背后是奉了皇贵妃的意思。”

  林延潮点了点头,孙承宗又道:“学生不该打听太子私事,但此又事关郑贵妃,却不得不多几个心眼,这王姓宫女自得太子恩宠后,在太子宫中擅作威福!”

  林延潮听了眉头一皱。

  皇太子去年册封后,天子将太子的护卫,仪仗,仪制一律全无,还免去了他告奉先殿,朝谒两宫太后的典仪。太子不受宠连同恭妃也是如此,宫中凡有典礼时,皇后最尊,其次郑贵妃,其余嫔妃都不能与她们并列,眼下太子都登基,王恭妃的待遇还是与普通嫔妃一样。

  天子一再纵容郑贵妃,还打压太子,但偏偏又以太子名义向户部要这个要那个,几乎与勒索无二。

  大臣们多有不满,但林延潮还得安抚户部,顺着天子的意思一一给了。

  孙承宗担心林延潮认为太子是不明是非之人,于是又道:“所幸太子天资聪颖,一日讲官讲巧言乱德一章,其中言‘以非为是,以是为非’,讲官又问太子何为乱德,太子言‘颠倒是非’,众讲官退下后,皆言此为圣明天纵。”

  林延潮赞许地点了点头,但他也知孙承宗等讲官,纯把没有当作有的来讲。太子天资如何,大家心知肚明。

  当年有一次宫中失火,穆宗皇帝惊慌不已。当时天子在他旁边拉着他的袖子道,宫里突然失火,说不定有奸人作乱,父皇不可处于火光明处,不如暂且藏于暗处。

  穆宗接受了他的意见。

  天子不过七八岁年纪竟有此见识,却从来也没听闻哪个文官大书特书。倒是太子稍有长处,孙承宗等文官恨不得传个人人皆知。

  孙承宗看林延潮的脸色稍缓,又道:“这李宫女专擅,太子不是不知,但怎奈对方是皇贵妃的人,而且太子母妃性命还在皇贵妃之手。师相眼下福王也已大婚,却仍留居宫里,若再放任皇贵妃如此,恐怕太子危矣。师相身为首臣,在此事上不可不劝,否则百官恐生议论。”

  林延潮看了孙承宗一眼,他现在也给自己来这一套。

  林延潮缓缓道:“稚绳,你的意思是劝本辅出言,效仿当初令潞王就藩之事,也使福王就藩之国?”

  “但是太子眼下境遇如何?圣明如天子难道不知吗?你说天子专宠于皇贵妃,但十几年前有一内臣名为史宾,以善书能诗文,知名于内廷,其人已已贵显,并着蟒袍侍御前已久。一日,文书房缺员,天子偶指史宾可补此缺,当时皇贵妃在旁力赞之。”

  “结果天子震怒,笞史宾一百,并逐之南京,当时皇贵妃伏于殿外,跪了一夜才释天子之怒。而这史宾直到去年才召还回朝。由此事可知,你要本辅现在帮太子就是害了太子。”

  孙承宗被斥,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

  一旁方从哲,李廷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说话。

  “师相,是学生错了。”孙承宗向林延潮道歉。

  方从哲,李廷机对视一眼,以往孙承宗常与林延潮争辩,但自为林延潮回朝,却恭敬多了。

  其实林延潮心知孙承宗说得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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